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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護室裡刺鼻至極的味道充斥著鼻腔,滴嘟滴嘟響著的儀器畫面還在上下的跳動著,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纏著滿身的繃帶,氧氣罩服貼在細緻的臉龐上,雙眼緊閉著,胸口規律的起伏告知主人仍一息尚存。
 
病房外的走廊,正樹足利靠著牆上,身上也纏著不少的繃帶,少年的眉頭深鎖,彷彿沒注意到這幾日開始忙碌起來的其他醫療官們。
 
安靜的走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衣著華麗的少女自另一端走來,禮帽上的齒輪零件反射的金屬光澤此時更加的刺眼,不過比起平時,這次臉頰及手腕上也多了些零碎的小傷。『給,』少女的腳步停在沉思中的正樹旁,手上握著兩杯熱飲,一杯可可一杯摻了不少糖的紅茶。
 
『謝了優卡,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喜歡甜茶。』少年勉強的擠了個笑容接過對方遞來的紙杯,隨即陷入了一片寂靜。不是那種搭不上話而尷尬的氣氛,而是瀰漫著一股哀傷的氣息。
 
『情況還是很糟嗎?』優卡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蜜多莉這幾天訓練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大概是在擔心你們吧......』說到這裡,優卡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雖然總是嚷著才不是擔心你們。』
 
『...傷勢穩定下來了,不過,』鮮紅色的雙眼失去了平時的活力,望著杯子裊裊升起的薄煙,『暫時還醒不過來。』
『別擔心,彰一定會歸隊的』
 
他們比誰都還明白,這次的重創絕非以往可以比較的,通常即使在戰場上受了重創被換下隊伍,回到主堡後稍做休息即可重回戰場,但這次連只受了輕傷的優卡也受到魔力的限制而無法出戰。
 
這次的對手擁有阻止回復的技能。
 
『他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的,』手套撫過尚殘留一絲熱氣的紙杯,垂在眼前的瀏海貼心著掩蓋過似乎泛起淚光的雙眼,『我怎麼可能會......』『夠了、』優卡硬生生的打斷正樹的話,少年轉頭要辯駁些什麼時卻瞧見那雙微微瞇起、寶石般透徹的藍眼,此時也閃爍著什麼光芒。
 
這次,是大家的疏忽。優卡閉起雙眼良久,徐徐說道。
 
在出發前就已經得知對手擁有『阻止回復技能施展』的技能,但是在最後一刻仍然大意了,甚至使身為隊長的彰陷入昏迷,傷勢一度危及生命。隔著玻璃窗望向還躺在床上的彰,優卡嘆了口氣。
 
『先走了,等等幫你把晚餐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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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腳步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走廊的一頭。
 
正樹感到有點煩躁,右手隨意的放進口袋,指尖卻戳到了什麼尖銳的硬物。低頭一看,那是彰隨時別在頭髮上的髮夾。在出發前一時找不到自己慣用的那一對髮夾,彰看了笑著說怎麼糊塗到這種程度便隨手將自己別在髮側的髮夾借給了他。原本想要回來交還給彰的,如今當事人依然處於昏迷之中,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看到笑著別上髮夾的少年。
 
撫摸著髮夾光滑的表面,正樹仰頭而瞇起漂亮的赤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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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線回到前幾天早晨,一大早就被維茲喵喵喵的叫聲吵醒,『今天有特殊任務的喵,』一雙明亮的眼睛骨碌骨碌的轉著,優雅的步伐踏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不過喵,這次的敵人會抑制回復技能的發動,如果可以的話盡量一次就結束掉喵。』
 
『要去打架嗎?』前一秒還賴在床上的愛莉葉塔聽到任務馬上跳了起來,『看愛莉葉塔把他們全-部打出去-!』『好了好了愛莉葉塔,精力等到任務時再消耗吧,趁這個時間去搖一下蜜多莉吧。維茲,彰跟正樹呢?』優卡拉了拉手套,回頭問了其他隊員的行蹤。
 
『他們喵,聽說在餵龍龍的喵。準備好了快出來,早餐已經旁幫你們準備好了喵。』維茲甩了甩漆黑的尾巴,轉身離開了房間。
 
望了望一旁的時鐘,大約兩小時後出發,看了看已經準備了差不多的蜜多莉跟愛莉葉塔,踏著愉快的步伐,優卡笑了笑。
 
『呦喜,去找隊長吧!』
 
『呀,快到終點了,大家加油點回去吃鐵板燒!』站在隊長位的彰順手滅了後排的小怪,回頭為隊友們振奮下士氣。『今天又是鐵板燒嗎?』『欸?鐵板燒不好嗎?』『也不是不行...』
 
正樹看了看後排受了點傷的愛莉葉塔,眼神有點擔憂,『愛莉葉塔,你真的沒問題嗎?』難得綁著雙馬尾的女孩身體抖了下,『沒、沒問題的!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嘶!』慣用手突然被冰刀滑過,鮮血染紅了雪白的衣袖,隊伍再次被魔物團團包圍,『什麼?怎麼那麼突然?』『蜜多莉、優卡,撐一下!』『龍龍!阻止他們過來!愛莉葉塔還好嗎?』『回復魔法施展失效,大家撐著!』
 
招數的特效四處飛濺,隊伍亂成一團,一不注意被拉開了距離,『愛莉葉塔!』殺出一片生路的正樹再次奔向隊友,金黃色的長髮凌亂的散在肩頭,渾身的血止不住的流著。
 
『正樹!後面!』隊長的聲音自背後傳出,猛然回頭看到Boss召喚的冰風暴朝著自己的方向奔騰而來,龍龍這時也在一段距離外抽不出身,有延遲技能的彰剛剛也放過了技能,正樹此時擋在愛莉葉塔前頭,再不快點想想辦法的話......。
 
一股過於暴力的撞擊將正樹推開,風暴在眼前突然飛散,碎成點點冰花,在陽光下閃的耀眼,Boss隨即被優卡與蜜多莉制伏,愛莉葉塔趴在自己的身後。
 
而彰......
 
躺在原本是自己站的位置,一動也不動。
 
正樹瞬間腦海一片空白。
 
就在剛剛,彰撞開站在風暴前的自己,用身體阻止風暴的前進,而導致本來血量就剩不多的他就這樣被陷入昏迷。
 
不管身上也不輕的傷勢,正樹衝到了彰的身旁,『Akira?聽得到我的聲音嗎?』稍重拍打隊長幾乎毫無起伏的胸口,正樹焦急的喊著。溫熱的鮮血沾染到了手套上,沿著手腕的曲線一路滑下,眼看脈搏逐漸微弱,呼吸變得模糊,少年的額角滲出了絲絲冷汗。
 
不行,再這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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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正樹!』現實中的聲音拉回了少年的思緒,『還好嗎?你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這是晚餐,拿著。』優卡遞上了布袋,打開袋子,一碗烏龍麵靜靜的擺在裡面。
 
看你這幾天都沒什麼吃,魔法使特地幫你煮了碗麵。看著正樹靜靜收下了晚餐,優卡指了指還冒著煙的袋子。
 
謝了,少年答道。還讓你們擔心了,抱歉。
 
不會,好好休息吧。優卡轉身,回頭不忘再次叮嚀發著愣的少年。記得,有需要隨時找我。
 
腳步聲再次逐漸遠去。病房門被推開,再次關上之時,走廊上只剩下優卡剛剛送來的那袋晚餐還孤伶伶的倚著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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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何地何人何事何物。
 
一路上的風景從一團色彩混合的奇異景象到逐漸能辨認出花花草草,不知道已經重複了多少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但總覺得眼前的那一絲光線似乎催促著他靠近。
 
少年摸上了髮緣,卻發現原本應該別在上面的髮夾不見蹤影。
 
什麼時候不見的?他想不起來。
 
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在杳無人煙的道路上,少年喃喃自語著。
 
艷陽高照著,卻沒感受到任何熱度,甚至感到有點冷,手撫摸著樹幹上的紋路,冰冰涼涼的。
 
靴子輕碾過滿地的青草,發出了細碎的聲音。起點在哪終點在哪,他並不清楚,為什麼在這裡也似乎沒有人能解答。
 
好像在夢一般。
 
或許這真的是夢。
 
當少年抬起腿準備繼續向前時,視線卻再度陷入黑暗。
 
再次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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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旁的儀器再次吼叫著,醫護人員推開了房門,原本站在病床旁的正樹讓了條路給他們。
 
『精神狀態不穩,藥物注射預備。』醫護人員冰冷的聲音搭上俐落的動作,一旁的正樹不禁感嘆專業經驗的充足。
 
針管的液體逐漸打入點滴中,儀器的警報聲也開始安分下來,紀錄了當下數值,醫護人員一一離開了病房。
 
有任何異狀再告知醫護站,跟在後頭的小護士對正樹這樣說著。
 
謝過來幫忙的醫護人員,正樹坐在病床上,凝視著床上的人。
 
指尖輕柔的摸上少年蒼白的臉龐,冰冰冷冷的。
 
當初看到彰倒下的那一刻,自己腦海只有一片空白。
 
害怕再也看不到笑著說自己傻的隊長,害怕就這樣失去一直暗中注視的紅。
 
眼睛有點濕熱,索性把頭放棄似的塞進床上。小手悄悄勾上癱軟在病床上的手。貪婪的嗅著少年才有的香味,正樹瞇了瞇眼。
 
想念你,所以求你快回來。
 
_
一次次的輪迴。
 
突然什麼想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回頭一路經過的景象漸漸陷入黑暗之中,若不再往前的話,恐怕連人帶路一起被黑暗吞噬。
 
但不知怎麼的,少年折回黑暗之中,一望無際的黑暗,好像有誰等在那裡。視線開始混濁,伸手不見五指。
 
隱約之中,聽見熟悉的聲音。
 
想念你,所以求你快回來。
 
接著墜落。
 
猛然清醒,不再是五彩的景象,只看到刺眼的白色天花板,修護室專有的刺鼻味充斥著鼻腔,手被輕輕的勾住,胸口被不屬於自己的橘紅搔的癢癢的,正樹趴在身旁沉沉的睡著。
 
原來真的是夢。
 
拉下了氧氣罩,彰嘴角上揚,撐起上半身輕輕的在一旁少年的髮梢上落下一啄。
 
『我回來了。』
 
_
好像做了個夢。
 
那又夢見了什麼?
 
夢見第一次和龍龍在天空翱翔。
 
夢見遇見魔法使,他堅定的對自己說我們一起旅行吧。
 
夢見一天任務完回城堡,遇到一位紅髮少年,他說他叫Akira,喜歡鐵板燒。
 
夢見第一次跟少年一起出任務。
 
夢見自己,好像喜歡上那個少年。
 
夢見那天,少年倒下而自己無能為力。
 
夢見,再也見不到他。
 
夢裡的自己掙扎著,拚了命告訴自己那是假的。
 
卻醒不過來。
 
誰都好,快結束這一切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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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趴在身旁的男孩睡得似乎不太安穩,喃喃自語著些聽不太懂的話語。彰猶豫了好一會,抬起另一隻沒被勾住的手順著男孩的髮,摸到瀏海的時候卻愣了下。
 
上面夾了一隻是正樹自己的髮夾,而另一個是自己的。
 
摸上自己的髮梢,兩個髮夾。
 
沒意外的話,應該也是......。
 
突然知道了些什麼的彰溫柔的笑了笑,望著男孩的眼神流露出數不盡的溫柔。確定男孩沉沉睡去後,忽略悄悄爬上臉頰的那點紅,靜靜的躺回病床上。
 
默默勾起手指,銬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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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陽光刺眼的照進病房來,少年依然躺在病床上,雙眼依然緊閉著,儀器上的顯示一如往常的上下擺動著。正樹嘆了口氣,正要起身時手卡了一下。
 
手抽不出來,因為自己的手正與彰十指緊扣著。
 
瞬間炸了毛滿臉通紅的少年一下子有點手足無措,明明睡著前只是偷偷勾住彰的手腕的說,什麼時候牽起來的?
 
突然感謝起當事人似乎還在昏迷當中,正要悄悄抽出手時......。
 
『噎-那麼不想跟我牽著嗎?』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雙眼依然緊閉著,嘴角輕輕的上揚。
 
『不是的不是的,那個......欸欸欸欸欸!』
 
醒了?什麼時後-----?
 
少年笑著伸起了身子,『大概是半夜的時候醒的,』拉開了一直罩在臉上的氧氣罩,將失神中的男孩拉進了懷裡,彰繼續說道,『醒來前的時候一心一意只想見到你,沒想到真的看到你了,太好了。』
 
『嗚啊、這個......。』突然被塞了個炸彈的正樹再度紅了雙臉,想著反正掙脫不開對方,乾脆就這樣窩在彰的懷裡,雙眼卻不爭氣的濕潤起來。
 
『我好擔心你。』『害怕會這樣失去你了。』『大家都受了傷,你又不再身邊。』『我真的好害怕。』
 
『醒來了就早點說啊。』『笨蛋。』
 
看著眼前哭的一顫一顫的正樹,彰輕柔的拍著男孩的背。
 
『讓你擔心了,抱歉。』『謝謝你的照顧。』
 
拉起男孩軟在胸口上的身子,彰捧著正樹的臉,額頭抵著對方。
 
『我回來了。』『所以別哭了,好嗎?』
 
擦乾了眼淚,男孩乖巧的點了點頭。
 
『做為補償,』彰吸了口氣,再次把正樹拉進懷裡,『跟我交往吧,正樹。』
 
懷裡的人兒安靜了下來,就當彰還在猶豫要不要化解尷尬時,『彰果真是壞人啊,』埋在身上的男孩悶悶的說著,『一下子嚇我還沒醒來,一下子又要跟我告白。做為懲罰,』說到這裡,從彰懷裡爬起來的正樹一臉認真的對視著少年。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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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回復魔法限制解除了,就來看看你們了哦。』房門被不客氣的推開,頂著兔耳朵的少女踏入了病房,『才不是關......?』然後突然停下了腳步,『欸欸蜜多莉不要突然停下來啦你幹嘛......呃?』跟在蜜多莉身後的愛莉葉塔被撞了一下,正抱怨到一半時也突然愣了愣。
 
看到前面兩位少女的反應,優卡選擇站在病房外。
 
嘛,反正一定是好事的,對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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